文章来源：东洋经济ONLINE
日期：2023年12月20日
作者：三菱综合研究所
译者：张睿琳
审校：杨晓钟
图右/加藤百合子（m2Labo公司董事长兼CEO）
图左/山本奈奈绘（三菱综合研究所 经营革新总部 医疗保健·粮食安全集团兼政策·经济中心）
日本农业一直面临劳动生产率低下、分销网络复杂、新企业难以进入等问题。如今，随着生产者老龄化导致的生产力下降、地缘政治风险和气候变化风险的加剧，如何保障粮食安全成为了日本农业面临的新问题。m2Labo公司的董事长兼CEO加藤百合子在开拓“地产地消”流通新模式的同时，还致力于农业机器人的研发，尝试为解决日本农业问题提供新思路。围绕相关问题，她与在三菱综合研究所（MRI）从事粮食安全与农业领域咨询和政策建议的山本奈奈绘展开了讨论。
创业始于对环境负担的危机意识
山本：记得是2014年左右，我有幸和你一起参加了农林水产省的农业机器人项目。从那之后大约10年，你一直都致力于相关的研究和工作吧。
加藤：我认为无论是对于我个人还是对于政府而言，2014年都可以被称为“农业机器人元年”。我原本就对环境和粮食问题很感兴趣，在大学也选择了农学系。结婚之后，我移居到了静冈，在孩子出生之前一直从事农业系统的研究开发，也就是工业方面的工作。但是，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我重新体会到了食物和农业的重要性，由此萌生了想要挑战农业问题的念头。m2Labo的创业理念是“开放吧！日本农业”。我想着，农业本就是一个相对封闭的产业，如果再这样放任不管，它真的会走向灭亡，所以才提出了这个理念。
我虽就读于农学系，但专业是工程学。因此，我最初只是单纯从技术的角度出发，想着能不能通过制作机器人和系统来做点什么。然而，在实际与农民合作开发的过程中，我们逐渐意识到技术并不能解决问题。在引进机器人之前，我们更需要一种产品价值实现机制。
山本：三菱研究所（MRI）将农业生态环境问题和保障粮食安全问题视为重要课题，开展了原创的研究和建议活动。
在保障粮食安全方面，主要有以下两点担忧。公众的注意力往往集中在粮食自给率等眼前的数字上，然而实际上，最根本的问题是如何应对长期性的地球环境问题。
19世纪以来，大量化石能源和化石资源的消耗使得粮食增产成为可能，世界人口激增。但是，如果继续按照人口增加的速度增产粮食的话，地球将会吃不消。而当事态真的发展到地球环境问题开始影响世界粮食生产量的时候，日本的国内生产力将会面临真正的考验。人们不应该因为现在粮食自给率百分之几的增减而喜忧无常，但根据我们的估计，到2050年，农业经营主体数将比2020年减少8成，产值将减少一半。届时，如果全球粮食生产的不稳定性进一步增加的话，那么这可能会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所以，面向2050年，有必要对日本的农业生产方式进行大调整。
在减少环境负担方面，MRI还提出了通过调整生产、分销和消费的结构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提案。
政府也于2021年5月制定了“绿色食品系统战略”，旨在提高粮食、农林水产业的生产力和可持续性。这是面向2050年设定的一个颇具挑战性的目标，引发了人们的热议，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呢？
加藤：有目标总比没目标好。该战略还提出到2050年“实现农林水产业的CO2零排放”和“力争将有机农业的面积比例扩大到25%”。这个导向是非常好的。
但是，在具体实施上还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这个政策规定生产者必须做些新的事情才能获得补贴。受这条规定的制约，至今为止数十年来，经营有机茶园等的生产者们很难得到支持。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投机取巧的生产者为了获得补贴而在形式上做文章。
老实说，从行政上或许只能做这么多了。除此之外，农户必须意识到他们也在给环境增添负担。事实上，大部分的农户都不认为他们会给环境增添那么多负担，消费者对农业的印象也都是绿色环保的。
m2Labo公司 加藤百合子
加藤百合子（Katou Yuriko）
千叶县人。于东京大学农学系从事农业系统的研究，于英国克兰菲尔德大学获得硕士学位，之后移居美国参与NASA（美国宇航局）的项目。回国后，以结婚为契机移居静冈，从事工业用机械的研究开发。2009年成立m2Labo公司，现任公司董事长兼CEO。
消费者和生产者的相互信任很重要
山本：自然资源是粮食和农业的根本，而我们却正在破坏它。日本出生率降低看似会减少人口增长对环境的影响，然而，实际上我们大部分的食物都是进口的。所以，如果海外产地的作物产量和质量受到气候变化等因素的影响，那么日本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要实现日本农业的零排放，改变消费者的观念也很重要。超市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反季节果蔬。我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温室栽培带来的益处，却忽视了它也会增加二氧化碳的排放量。当然，反季节供应能让人们不论什么季节都能买到各种各样的果蔬，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坏处，我也不反对种植反季节果蔬。只是，我们可以考虑利用更为环保的可再生能源。另一方面，如果消费者在购买时能意识到，减少购买反季节果蔬有助于减轻环境负担，那么就有望构建可持续发展的食物系统。消费者能否意识到这一点非常重要。所以，我认为应该通过宣传来提升人们的环保意识，并将其付诸于实际行动。
三菱综合研究所 山本奈奈绘
山本奈奈绘 (Yamamoto Nanae)
从京都大学研究生院工学研究科都市环境工学专业毕业后，进入三菱综合研究所（MRI）工作。从事粮食安全与农业领域的咨询、为政策制订提供建议等工作。从2021年开始参与关于食物系统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独立研究提案工作。
加藤：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如果大部分消费者都能像欧洲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部分消费者那样，具有很强的环保意识，那这也并非不可能。我怀着“照这样下去，世界都会因二氧化碳而窒息”的恐惧进入农学系学习，但我并不是要煽动这种恐惧情绪，而是要将它很好地融入到经济活动中去。
具体来说，就是要把环境负担问题转换成金钱。要让消费者明白购买我们的蔬菜能为减轻环境负担出一份力，从而产生即使价格稍贵也愿意购入的想法。
但是，减少环境负担是长期的课题，所以不会立即得到回报。新冠疫情期间，一度有迹象表明重视健康和饮食的消费者增加了，但随着疫情的好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山本：根据我们的调查，新冠疫情多少也提高了人们对SDGs的关心。就像欧洲正在向植物性饮食转变一样，日本也出现了向可持续饮食转变的动向。但是日本还没达到欧洲那样的程度。这是因为，在新冠疫情期间，供应链使人们基本上能够一直以合理的价格买到和以前一样高品质的食物。
加藤：实际上，供应链也是日本粮食安全和农业的一大课题，而问题的根本就在于没有建立起信任关系。在现代，随着效率化和分工化的发展，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是，食物这种与生命息息相关的东西，真的可以托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吗？这仍然是个问题。不过，我相信农业不仅需要供应链，还需要消费者和生产者之间的信任关系才能长久发展下去。
这也是我们创立蔬菜巴士公司的原因。蔬菜巴士依靠的是一种提高小规模农产品配送效率的联合配送系统。其具体运作模式是：生产者将农作物送到收集点，再由冷藏车收集并运送到目的地。即使是中小批量的东西，农户作为卖方可以多获利，买方也不需要付高价，而公司成立的根本，就在于拉近了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距离，使二者之间建立了信任关系。
蔬菜巴士目前采用B2B模式，客户包括餐馆、超市等零售店以及食品批发商等。农户也可以通过蔬菜巴士，以更高的价格出售农作物。这是因为，如果和知名的物流大公司做交易，农户就不得不降低农作物的单价。而蔬菜巴士的买家并不固定，所以他们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价格出售农作物。(接后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