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来源：東洋経済ONLINE
翻译：和 阳
校译：杨晓钟
尽管教师的长时间劳动已成为社会问题，但放眼世界，日本教师的劳动时间格外突出。由48个国家和地区参加的2018年《OECD国际教师指导环境调查》(以下简称TALIS2018)显示，日本中小学教师每周的工作时间超过50小时，远超参加国平均的38.3小时，成为最长。为了从国际比较的角度探讨导致有志报考教师人数减少背后的长时间劳动及其改善方向，我们采访了日本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初、中等教育研究部部长/教育政策及评价研究部部长、教育数据科学中心副主任藤原文雄。
TALIS2018还凸显了“办公”和“社团活动”的负担
“迄今为止，日本的学校教育不仅起着保障学习机会和学习能力的作用，还发挥着保障人格发展、成长的功能，以及作为人与人之间能安全、安心相处的场所的福利功能。”
在2021年的日本中央教育审议会报告《以构建‘令和时代的日本式学校教育’为目标——激发全体学生潜能、实现个体最适性学习与合作性学习》中，对于迄今为止培养智、德、体三位一体的“日本式学校教育”如此回顾道。实际上，日本的学校承担着广泛的功能，日本的教育也保持了公正和高学力水平，在世界上广受好评。
尽管如此，根据经合组织的调查(2019年)，中小学阶段公共财政支出占GDP的比率以及每名学生对教育机构的支出都低于经合组织的平均值。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的藤原文雄指出，“低成本、高绩效”听起来很好，可日本的教育主要是依靠教师的献身精神实现的。
文部科学省《教师勤务实态调查》(22年实施)的速报值显示，虽然所有工种的在校时间均有所减少，但过劳死亡线——每月加班80小时的教师在中学为36.6%，小学则为14.2%。长时间工作的教师依然很多。
而TALIS2018就是一项聚焦教师、校长的工作环境和学校学习环境的国际比较调查。例如，日本教师每周的工作时间最长，小学教师为54.4小时，中学教师为56小时(参加国平均为38.3小时)。从工作明细来看，如下图所示，与别国相比，日本中小学的事务、工作时间都是最长的。中学课外活动的工作时间特别长，从世界范围看，指导社团活动的负担也很重。
黄色代表日本小学，橙色代表日本中学，灰色代表参加国中学的平均值。括号内为上次2013年调查
来源: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TALIS2018报告书vol.2 ——作为专职教师和校长的要点》
事务性工作似乎成了教师的一大负担，对于“事务性工作过多”感到“非常”或“相当”有压力的日本教师在中学高达52.5%，小学则为61.9%（参加国平均46.1%）。
来源: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TALIS2018报告vol.2 ——作为专职教师和校长的要点》
此外，在高质量指导方面，感到帮手不足的日本中学校长占55.8%，小学校长占46.3%，均超过了参加国30.8%的平均水平。
黄色代表日本小学，橙色代表日本中学，灰色代表参加国中学的平均值。
来源: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TALIS2018报告vol.2 ——作为专职教师和校长的要点》
也就是说，要改善教师的长时间劳动问题，减轻事务性工作和社团活动指导、调整人力资源配置是重点。
承担的工作太多了！需要盘点和削减工作
藤原表示，日本教师承担的工作涉及多方面，有必要对这些工作进行盘点和削减。例如，文部科学省的《令和3年度各国教师工资及学校外部人才利用等的相关调查》(普华永道咨询委托)显示，在调查的10个国家中，日本教师参与38项工作的比例最高，达92%。
我们从表中选取了一些在别国已确认不由学校和教师承担的工作。
【学生指导相关工作】
上、放学时间指导・看护/联络缺课学生/订购教材・事务处理/体验活动运营・准备/供餐・午餐饮食教育/引导学生休息/指导清扫校内/运动会、文化节等的运营・准备/发展方向指导·咨询/健康·保健指导/问题行为学生指导/课外俱乐部活动・社团活动指导/儿童会·学生会指导/教室环境的整理及设备管理
【学校运营相关工作】
校内巡视、安全检查/回答国家及地方政府的调查、统计/文件接收及保管/学费征收及管理/学校宣传(网站等)/学生迁入、迁出相关事务
【外部相关工作】
家访/协助社区活动/联系协调社区志愿者
由此再度反映出日本教师的工作范围之广。
藤原表示，特别是上、放学时间的指导和看护一项，在很多国家都是家庭的责任。而学费征收、学校宣传等工作，在其他国家几乎没有教师承担。
我们要认识到，增加学校的功能是有代价的，如果要拓展学校的功能，就该做好工作分配，以免增加教师的负担。例如，在法国的小学里，休息时间的指导不是由教师，而是由负责儿童保育的专门职员负责。虽然各国采集数据的方式不同，无法进行准确的比较，但在学校职员的配置率方面，与英国每名教师配备1.09人相比，日本仅有0.13人。在海外，由于作业型（译者注：以具体岗位要求的技能，按需聘用）雇佣比较多，所以工作分担也在不断推进。为了让教师发挥出更好的工作能力，日本也有必要考虑好好投入包括人力在内的必要资源。
中央教育审议会也在2019年将学校、教师承担的工作整理分为3种，促进职责分担的明晰化、合理化。例如，应对上放学等“基本上不属学校应承担的工作”；安排休息时间等“虽是学校的工作，但不一定需由教师承担”；照顾饮食等“虽然是教师的工作，但可进行减负”。如此分门别类。然而，现状是，削减、分担教师职责的措施并没什么进展。
关键是家长和教师建立相互尊重的关系
藤原认为，此种情况下，要推进重新审视教师工作，重要的是将教师和家长的关系变成平等的伙伴关系。
现代家长在缺乏社会支持的情况下养育孩子，不仅要承担沉重的教育费用，还要承担应对孩子出现各种问题的风险。不仅是老师，家长也应接不暇。家长间的联系也变得淡薄，由此产生的孤立化导致了对学校的过度要求，甚至本应由家庭和社区做的事也被转嫁给了学校。政府必须考虑对家长的支持，以及家长能以适当形式提出意见的机制，确保教师和家长能够平等合作。
藤原表示，鉴于此种情况，学校和家庭的角色界限变得模糊，导致了教师工作量剧增。而英国的《家庭学校协议书》制度可以作为参考。
该制度是明确学生本人、家长、学校各自应担负的职责、责任的协议书。日本也正需要这样的分工。校方必须尽到说明的责任并努力保持透明度，而家长也有必要理解学校资源和教师劳动的实际情况。加深相互理解，建立相互信赖、相互尊重的关系是改革工作方式的关键，进而有助于提高教育质量。最近，越来越多的学校开始在晚上使用语音信箱，而学校和家长共同做好这些工作的分类、安排是十分重要的。
近年来，日本也在推进让家长和社区居民对学校运营发表意见的社区学校(学校运营协议会制度)。据说，由此出现了学校和家长对教师工作进行盘点并取得成果的事例。
要提高教职的吸引力还需提高专业人员的自主性
教师的长时间劳动也导致了教师录取倍率下降，这危及到确保高质量人才，甚至危及到日本学校教育的可持续性。藤原表示，要提高教师职业的魅力，在重新审视工作的同时，作为专门职业，提高教师的自主性是必不可少的。它也有助于提升教师的工作表现。
TALIS2018的结果显示，日本教师在选择教科书和决定进修内容等方面的裁量权比别国教师少。为了支持教师的自主性，有必要讨论对裁量的认可程度。另外，虽然学校也要求教师进行自主、交互的深度学习，但作为专门职业，目前也没有太多继续学习的机会。
TALIS2018显示，日本教师的职业能力开发需求要比其他国家高。在中小学的各学科领域，教师对指导方法能力相关的职能开发需求均超过60%，远高于参与国12.8%的平均值。另一方面，回答工作日程成为参与职能开发障碍的中小学均超过80%，高于参与国的平均值52.5%。可见，尽管教师有意愿，但由于工作繁忙，很难进行专门的职能开发。
前文提到的文部科学省委托调查的对象国中，暑期无须工作的国家也很多。藤原指出，日本2022年的工作实态调查显示，虽然教职工在暑期能获得一定程度的休假，但希望能在今后有更多自主提高专业性的机会。
另外，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的研究还发现，通过导入1人1台信息终端、在课堂上利用ICT（译者注：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的缩写），明显更易确保备课及与学生交流的时间。藤原也期待着，有效利用ICT能对工作方式改革起到巨大作用。
他表示，教师的工作方式改革需要多样的资源，以及支持教师工作积极性的社会的尊重。特别是让各种各样的大人平等地参与到学校教育中来，不仅能为教师减负，还能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发掘每个孩子的闪光点。(文:新木洋光、编辑部 佐藤ちひろ、未标注图片:Kostiantyn Postumitenko/PIXTA)
藤原文雄：日本文部科学省 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
初、中等教育研究部部长/教育政策·评价研究部部长、教育数据科学中心副主任。
曾任职于民企、国立大学。2010年起，担任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初、中等教育研究部总研究官。2020年起，担任初、中等教育研究部部长；2021年起，担任(生命)教育数据科学中心副主任；2023年起，担任(并)教育政策·评价研究部部长。专业为教育行政学。目前从事与GIGA School构想（译者注：Global and Innovation Gateway for All 的简称，包括为每位学生发放一台通信终端等措施，灵活运用ICT，实现更为便捷的教育行为。由文部科学省于2019年提出）、促进教育数据的利用、教职员等指导体制相关的研究。同时，身兼文部科学省中央教育审议会“关于作为团队的学校·教职员工作方式的作业小组”专门委员、文部科学省“关于确保高质量教师、提高教职环境魅力方式等的调查研究会”委员、文部科学省中央教育审议会“确保高质量教师特别部门会议”临时委员等职(照片由藤原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