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株式会社全国新闻网
译者:朱潮汐
校译:杨晓钟
对新冠疫情的应对暴露出了大学之间的差距(照片为虚构)
因新冠病毒的影响,大学将继续进行远程授课。据某大学的调查,约1成的学生对依然不变的学费等感到不满,并表示正在考虑退学。如今日本的大学,在应对新冠疫情方面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情况:一类是密切关注学生需求的“优良大学”,另一类则是不能负责任地对待学生的“(令人)幻灭的大学”。社会学家、著有《大学改革的迷途》(筑摩新书)的同志社大学教授,佐藤郁哉对幻灭大学令人乍舌的现状以及日本大学的问题点进行了阐明。
■新岛襄的两句话
4月以来,我有更多的机会前往同志社大学创始人新岛襄的墓地,在那里思考日本大学面临的“空前的危机”。
(同志社大学的创始者新岛襄)
前身为1875年成立的同志社英文学校,自1920年成为大学以来,已过去了100年。迄今为止,日本的大学几经磨难才发展到了今天。新冠病毒感染的扩大,从根本上对高等教育的现状提出了质疑,同时,也凸显了各大学存在的固有问题。
新岛留给后世的“机械式的制造场”以及“倜傥不羁”这两个词,能让我们理解问题的背景,并给大学带来重生的重要线索。
■因新冠凸显的“优良大学和幻灭大学”
最近在某杂志上刊登了题为“因新冠看到的优良企业和幻灭企业”的特辑,仿照这个说法,就有了“因新冠看到的优良大学和幻灭大学”。换言之,也可以做如下解释:“从能做的事开始立刻付诸行动的大学以及一直在为不采取行动而寻找借口的大学。”
实际上,在组织规模和财政基础都相同的大学之间,也存在以下3点明显的差异,①经济援助②精神关怀③远程授课的应对。有的大学从很早就制定出了详细的应对措施,但也有大学却行动迟缓,措施滞后。
比如前者的天理大学。该大学在3月份就动员了全体教师,电话联系了每个学生。并且,针对不断变化的形势,建立了在线上便能对学生进行确认的体制。同时,对所有学生的通信环境(网络连接、所持设备等)进行调查,保证了远程授课能够顺利进行。
除此之外,大阪大学自4月开始远程授课以来,多次收集意见,除了经济支援,还开展了免费出借Wi-Fi路由器的援助行动。在6月份解除停工要求的同时,还举办了面向新生的交流活动。
■一直在为不采取行动寻找借口的大学
实际上,虽然不少大学在资源和制度方面有诸多限制,但还是迅速地掌握了学生的现状,最大限度地与同学会和所在地区社会组织的进行合作,采取了许多应对的措施。
(因新冠疫情进行远程授课,如图冷清的大学校园)
不过,另一方面,确实存在有一直在为不采取行动寻找借口的大学。这些大学经常会出现信息提供迟滞、援助措施滞后,各种手续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比如,经济和学习援助的相关信息仅发布在大学的主页上,并没有通知到每个学生。并且,学生在获取必要的信息非常困难,提供的说明也很费解。
而且,在远程授课中,不同的课程必须访问不同的平台,比如Zoom、YouTube、大学自己的学习管理系统等。但是,关于各个平台的使用方法以及听讲所需要的流量,学生就不用说了,就连对老师都没有做充分的说明。
以上这些问题,大学的高层在4月之前能否向忐忑不安的学生及其他们的家长进行详尽的信息交流也密切相关。实际上,在应对新冠方面,各大学的组织体制以及领导能力的现状得以凸显。可以说,这超越了宣传战略的巧拙问题,从根本上体现了各大学在如何面对最重要的“利益相关者”的学生的态度。
■如此这般的话,“母校”将难副其名
新岛遗言中的“机械式的”一词,对于理解日本大学在应对新冠时的不同做法的背景非常具有启发性。
新岛于1890年在其疗养地大矶去世。他在去世前一年年底写给自己的学生的私人信件中这样写道:“学校亦渐次流于机械式地制造厂,这虽有学生数量增加等迫不得已的地方……”。
同志社最初是一所私塾,仅有8名学生和2名教师,如今已经发展到了700名学生,已经确实是一个像样的组织了。新岛之所以用“机械式的”来形容,可以认为是指随着规模不断扩大,大学的组织结构已经显现出了官僚化的征兆。
之后,日本的高等教育扩大到了当时无法预料的规模,实现了了高度的大众化。包括研究生在内,同志社大学已发展成为拥有近3万名学生,以及大约800名全职教师的机构。
而且,现在日本全国仅4年制的大学就有近800所,大约有290万名学生和19万名在册教师。
高等教育的大众化,一方面带来了学习机会的扩大和平等。但是另一方面,很多大学扩大了组织规模,管理体制的官僚化加剧,也就是出现了机械性的组织运营的倾向。“一直在为不作为而寻找借口的大学”正是这种倾向强烈的学校。这种大学,比起如何满足学生的诉求,他们更倾向于优先进行组织内部的协调以平衡部门之间的关系,使得各机构的意图得以磨合。
变成这种“机械式的制造厂”的大学,将来是否还能成为“母校”。让毕业生在回访母校的日子,还愿意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不得不说非常令人怀疑。
■远程教育时代大学的存在意义
因新冠疫情造成的一系列事件,使得社会上对大学的要求空前严厉。愈发低迷的日本经济再加上少子化导致的升学人数骤减,毫无疑问将极大地动摇大学的财政基础。“一直在为不作为而寻找借口的大学”更是面临着严重的被淘汰的危机。
(少子化和新冠疫情造成的日本经济低迷,使大学所处的状况变得严峻)
另一方面,不仅是这类大学,在线教育出人意料的迅速发展,从本质上对大学存在的意义提出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实际上,至今为止在大教室中进行的适合包装化和模块化的学习内容,可以轻松地被远程授课所取代。此外,仅就传授知识而言,那么,优秀的讲师的课程就可以在全国范围内共享,大学教师的数量也就不需要像现在一样有那么大的需求。
如果大学有存在的意义的话,那么它就不应该只是进行知识传授型教育的地方。它应该是一个批判性地研究现有知识和一般观念,并培养创造新知识能力的地方。
■“倜傥不羁”型人才的培养
日本教育的致命缺陷在于未能努力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虽然《学习指导要领》等文件中广泛提倡要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和自主思考能力”或者“主体性”,但是这种政府制造的“学习能力”的定义完全不同于批判性思考能力。
这一点从应对新冠疫情的表现就一目了然了。“主动应对变化,自主探究未来的课题,并能以宽广的视野对课题做出灵活而综合性的判断能力”(大学审议会报告《关于21世纪的大学形象以及未来的改革方略》)。试问,实际上这个国家的领导层中,究竟谁有这样的能力在决策应对新冠感染的对策呢?!完全相同的问题,也应该问问那些“一直在为不作为寻找理由的大学”的相关人员。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正是在日本的大学接受的教育。
在新岛的遗言中,有以下一文。“在同志社,不得压制倜傥不羁的学生,要努力遵从其本性,积极引导,将其培养为天下无双的人才”。“倜傥不羁”的学生是指,具有非凡的独立精神和坚定的信念,对权利和社会通常的理念绝不盲从的人才。
细细想来,日本的教育行政部门形式上在提倡“自主的思考能力”,但实际上在压制“倜傥不羁”的思考和行动。另外,从专心致志为日本经济服务的意义上讲,日本政府实际上一直致力于旨在培养国内的“全球化人才”。不仅如此,日本的很多大学都唯唯诺诺地遵从政府的这种方针,别说是主动采取行动了,就连自主思考的能力都忽视了。在应对新冠方面,一直在为不作为寻找理由的大学正是典型的例子。
但是,那种过度赞同的揣测恰恰不适用了。为了在居家办公和远程教育常态化的“后新冠疫情”时代中生存下去,大学必须锤炼自己,以成为能够支持培养“倜傥不羁”人才的教育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