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来源：德国《时代报》
时间：2021.02.05
翻译：谢宁
校译：杨文革
H&M公司长期患病的员工和需要在家照料孩子的员工认为受到公司要求离职的压力。几位女性员工讲述了企业如何威胁她们离职的经历。
今后H&M商店里的早班比较清闲。（图片：Robert Gilhooly/Bloomberg/Getty Images）
一周前，琳达·福尔曼（Linda Fuhrmann）的电话响了。电话另一端是她的分店主管。该主管在电话里提醒福尔曼，她也是那些最好接受自愿离职补偿金的女性员工之一。福尔曼回忆了当时和主管的通话内容。主管认为，她还不到50岁，重新找一份工作并非难事；而这对于单亲妈妈和年长的员工则困难得多。主管认为，福尔曼应该离职，从而让上述这类员工可以留下来。福尔曼说：“这通电话简直就是威胁！他们就想赶紧甩掉我。”她在南德一家购物中心的H&M分店内已经工作了10年。福尔曼是分店内少数几个残疾员工之一。H&M企业委员会和德国服务行业工会认为，公司恰恰是给她打电话告知公司的裁员计划，这绝不是个别现象。
H&M将裁员800人
上周，这家瑞典服装企业把裁员计划的详情公之于众，800个被裁掉的岗位主要是仓库管理员和销售人员（H&M内部称其为“销售顾问”）。首先是员工自愿报名离职，如果自愿离职的人数不足，那么就由企业发起裁员。《时代报》得到了自愿离职计划的企业协议。协议文本的原文写到，“特别是那些只在或主要在特定的劳动力过剩时间工作的员工，应有机会自愿离职”。具体来说就是从上午到下午4点这一段时间，协议中也特别注明了这一时间段。所有在这个时间段工作并自愿离职的员工都可以领取补偿金，每工作一年领取一个月的税前工资，依此类推。另外，如果员工在离职期之前离职，将继续支付工资并得到补偿款。一家服装企业经历了疫情之年，其中多家分店关门数周之久，此时裁员并不算是丑闻。H＆M的裁员计划之所以引发如此大的反弹，企业委员会认为，主要是因为在相关工作时间内工作的主要是需要照顾孩子的员工和残疾员工。需要在家照顾孩子的员工（尤其是单亲父母）通常只能在上午上班，因为上午孩子可以入托。公司的重度残疾人代表机构证实，许多长期患病的员工和残疾员工通常只能在上午较早时段工作，因为他们的身体不能承受下午或晚上的繁重工作。如果这两类员工选择自愿离职，那么他们都有望按照公司协议获得特殊补偿金：需要在家照顾孩子的员工除了得到月薪补偿外，还将获得每个孩子1000欧元的补助，而重度残疾员工还将获得2500欧元补助。
公司福利标准将被取消
德国服务行业工会的科斯莫-达米亚诺·昆托（Cosimo-Damiano Quinto）曾在H&M特里尔分公司工作过16年，并担任该公司的企业委员会主席。他认为，H&M公司自愿离职计划的目的在于摆脱那些工作时间不灵活的员工群体，如需要在家照料孩子的员工或者残疾员工。“H&M希望所有的员工都像那些打工的18岁大学生一样有灵活的工作时间。”昆托认为，这项自愿离职计划是企业人事政策的一部分，“该政策旨在取消企业委员会为员工争取来的所有福利标准。” 过去，H&M的员工和企业委员会曾经对公司复杂的工作时间模式表达过不满。H&M企业委员总会会长萨斯齐亚·施托克（Saskia Stock）也持类似观点，她认为：“H&M专门与那些有孩子的员工和残疾员工通电话，证明了公司的确想摆脱他们。”H&M公司否认了这些指控。公司一位发言人表示：“我们很高兴能够通过自愿离职方案实现符合福利政策的裁员计划。”H&M公司认为此次裁员的原因在于公司的线上转型以及疫情的影响：自去年3月份新冠疫情暴发以来，H&M在德国的各家分店多次关店数周之久，其顾客群体也越来越多地转向线上购物。2020年3月，H&M公司申请了全面的短时工作。关于目前有多少员工从事短时工作这个问题，H&M公司并未给出答复。该发言人表示，需要在家照顾孩子的员工和残疾员工可以得到补偿金，协议的前言部分还专门提及了休产假的女性员工，这一切都是“包容的象征”。她认为，企业希望给这些员工提供享受这些福利的机会，离职与否完全是自愿的。对于琳达·福尔曼和其他几位接到过公司电话的员工而言，此次离职计划完全没有自愿的意味。她们认为自己是受到压力而被迫离职。福尔曼工作的H&M分店大约有50名员工。据《时代报》得到的文件，仅仅在该分店就要削减超过400小时的工作时间，这相当于3个全日制工作岗位和4个兼职岗位的工作时间。员工可以在2月7日之前报名自愿离职、拿到补偿金并离开公司。福尔曼表示： “即使他们希望我离职，我也不会自愿报名离职。”由于她身有残疾，因此她属于那些只能在上午工作的员工。大约五年前，医生诊断出她患有慢性退变性疾病，她被列为严重残障人士。此前几年，福尔曼一直从事倒班工作，有时上早班，有时上晚班，周六有时也要上班。自从确诊后她最多只能工作到下午。如果她站立时间过长会感到疼痛。多亏了医生的证明，她有权在上午工作，并有更多的休息时间。汉诺威劳工法专家乌尔里希·克纳（Ulrich Kerner）认为：“企业对于那些重度残疾或公认需要平等对待的员工应承担更大的照顾义务，必须向他们提供适合其病痛的工作。”所谓适合其病痛的工作是指那些员工尽管有病痛但仍能完成的工作，例如给他们增加额外的休息时间或设置无障碍通道。原则上，德国拥有至少20名员工的私营和公共事业单位有义务将其至少5％的工作岗位分配给官方认可的严重残疾者。否则，他们必须支付补偿金。根据德国联邦劳工局的数据，目前只有约三分之一拥有20名员工的公司履行了这一就业支持义务。其他公司更喜欢支付每月最多320欧元的费用来履行这一义务。劳工法律师乌尔里希·克纳说：“我不知道企业是否会因为要缴纳这笔费用而雇佣更多的严重残疾员工。”自2009年以来，H＆M已在德国已经实现了这一比例。据该公司称，目前所有员工中有5.82％的员工是残疾员工。公司在未来将继续履行支持残疾人就业这一义务。售货员福尔曼说，她在H&M工作得很舒心。“同事之间的相处得非常好。” 她也觉得自己的上司非常关照她。此外，公司同意她和其他能够出示医疗证明的同事不必在下午和晚上工作。福尔曼和其他患病员工（如糖尿病患者）还有额外的休息时间。一些兼职的残障员工每工作一天就可以休息一天，这样以来在辛苦工作一天后他们的身体便可以得到恢复。
灵活的工作时间要终结了吗？
企业委员会和工会认为，H＆M现在希望剥夺员工的这种灵活性。其他员工也向《时代报》证实，一些高管专门打电话给那些年轻的母亲和严重残疾的员工，希望说服他们自愿离职。像琳达·福尔曼一样，所有人不希望透漏自己的真实姓名。他们担心，如果将来不得不重新求职，新雇主会给予更差的待遇和不利的条件。一名在德国南部某H&M分店工作的员工是一位带孩子的母亲，主要在上午工作。她也向记者讲述了其分公司经理打来电话的事情。她被告知，德国疫情封锁措施结束后，她在工作时间上必须具有更大的灵活性。她不能只在上午工作。该公司否认在封锁措施结束后“原则上所有员工都必须灵活工作”的说法，但承认分公司经理会专门致电个别员工以告知他们“符合参与自愿离职的条件”。H&M一位发言人说，这些电话不是威胁，而是“公司沟通透明性的一部分”。H&M企业委员会会长施托克认为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通过该计划，H&M公司正将目标对准弱势群体，因为在正常裁员的情况下要摆脱这些群体并不容易。” 因为在正常裁员情况下，需要在家照顾孩子的员工和和残疾员工会受到非常特殊的保护。施托克认为，公司显然在向员工施加压力。律师乌尔里希·克纳既代表雇主利益又代表雇员利益，他说：“原则上，雇主有权更改工作时间，除非在劳动合同、企业协议或薪资待遇协议中规定了特定的工作时间。” 但是通过给个人打电话来施加压力是绝对不允许的，然而这在法律纠纷中通常很难证明，因为双方证词通常相互矛盾。
琳达·福尔曼说，她在电话中向分店经理明确表示她不会离职。她也不会接受企业所称的完全灵活工作模式，即员工应该随叫随到。福尔曼说，“我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工作。” 和分店经理通完话之后，她和“包容委员会”取得了联系。该机构是残障人士的一个重要咨询机构，致力于确保企业遵守残疾人裁员保护政策。按照这项特殊的裁员保护政策，雇主解雇残疾员工首先要经过“包容委员会”的审核，以确认雇主的裁员行为是否考虑到了残疾员工的利益。
如果包容委员会批准了H&M的裁员措施，福尔曼将提出上诉。在德国社会法庭起诉包容委员会同意裁员的决定，同时在劳动仲裁法庭起诉H&M的裁员行为。福尔曼说：“我要把官司打到底。我这样做不是因为这个工作有多么好，而是基于一个原则：雇主不能这样对待残障人士。”
原文网址：
https://www.zeit.de/arbeit/2021-02/h-und-m-stellenabbau-entlassungen-muetter-behinderte-corona-sparpl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