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来源：HARBOR BUSINESS
译者：杨春娥
校译：杨晓钟
由于从这次开始要连载审判旁听记录，所以，前些日子的一个下午，我去了东京地方法院。在行李检查处的开庭表上看了看开庭计划，没想到上面竟然有“新井浩文”这个名字。但遗憾的是，庭审在上午就结束了，真是不凑巧。因为竞争率高达20倍以上，所以旁听券中签的概率很低，但还是值得一试。我又看了看开庭表，发现被告人一栏有中国人的名字，违反了日本的《出入境管理及难民认定法》。
中国的拆卸工在日本超期滞留
近年来，去日本学习技能的实习生和留学生为钱所困，而参与犯罪的例子也不在少数。在日本，外国劳动者的待遇问题是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在我的印象中，便利店负责收银的尼泊尔人总是一副很无聊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在加德满都汉堡店工作的尼泊尔人的哥哥也是同样的表情。在新闻报道中，经常能看到这些外国劳动者的悲惨现状，可实际上却从未近距离听过当事人的想法。开庭表里的这个中国人为什么要超期滞留在日本呢？
出现在法庭上的中国人小李（化名，27岁），身材瘦小，脸色苍白，缺乏生气。总之，他的表情极其阴沉。在旁听席上，不知道是因为上课的需要，还是出于其他什么理由，有大概15个穿着求职套装的女大学生们，显得多少有些兴奋。小李甚至连她们都没有瞥一眼只是低着头。
小李在东京都江户川区的道路上接受警察讯问时，因已经超过了在日本的法定居留时间而被逮捕。据说当时他的职业是“拆卸工”，对那么瘦小的他来说，那应该不是一份轻松的工作。那他为什么做这样的工作呢？当然是因为非法滞留，找不到其他的工作。
小李在江户川区接受警察讯问的地方
小李的辩词
“我作为技能实习生在日本的工厂工作了3年。中介公可说3年可以存600万日元，但是，实际上我的工资是每月12万日元左右。工资实在是太低了，所以在实习期快结束的时候，我从工厂跑了出来。原本打算再挣一年的钱，然后通过入境管理局回到中国。”
培训单位的工作就是每天在印刷厂里打包商品，不久，又让做叠纸的工作，这样究竟能学到什么技能呢？虽说小李来日本是为了挣到600万日元，但对工作的内容，应该也是抱有些许期待的。如果只是让他没完没了地叠纸，我只能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了。当被法官问及“作为技能培训生在日本有学到什么吗？”时，小李只是淡淡地回答道：“在日本学到了技术”，可脸上完全是一副“厌恶日本”的表情。
本来一个月12万日元的工资，即使3年不花一分，也只能存到432万日元。小李还给家里人汇钱，怎么可能存得起钱来！他逃出工厂时身上所带的钱也不过几万日元。之后的好几个月都是以干拆卸工的工作为主，同时也在东京都内做着各种各样的兼职。明明在留期限已过，可小李为什么还能够正常地工作呢？在大阪的爱林地区，即使没有身份证也能工作，可小李所在的地方是东京啊！经查，在日本有几个非法伪造并销售在留卡的团伙，小李也是用伪造的在留卡通过面试，然后被录用的。据说在逮捕前他交往的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用伪造的在留卡非法滞留在日本的。
这是中国留学生们寄宿的房间(经房东许可所摄)。小李也是生活在同样的环境。
“现在想想，如果我当时不从工厂跑出来，直接回国该有多好啊。我脑海中也曾闪现过被逮捕、被审判，以及被强制遣送回国的事，但我根本就没想过在日本非法就业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即使回到出生地西安，我也没有工作。但是如果去中国南方的话，我想我可以找到能够充分发挥在日本所学技术的工作。我已经快30岁了，是时候回国成家立业了。”
因为缺乏非法滞留、非法就业方面的知识，所以才稀里糊涂地超期居留在了日本。与律师沟通后，他试图证明自己并不是有计划、有预谋的犯罪，小李当时的心情从他沉重的表情中也能看得出来。即使是不断地叠纸也只能得到一点点收入，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在留期间已经结束了。但是，要说所学到的东西，也只有纸张的折叠方法以及非常简单的日语。事到如今，即使回国也不能保证能够找到工作，这和他原来想象中的3年后的生活相差太远了！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先在日本生活，先不考虑未来会怎样了。小李大概就是这样，一天拖着一天，最终被逮捕了。
小李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小李在被捕前一直住在江户川区新小岩的一个住宅区中。那里距离车站步行15分钟左右，在步履匆匆的人群中好像有很多是中国人。我随机采访了其中一对中国夫妇，试图问问他们是否认识一个叫“小李”的人。
“姓李的人很多，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我们家是专门给留学生提供寄宿公寓的。之前倒是有一个姓李的人。”
院子里堆满了铝管。寄宿公寓的中国业主是经营废品回收的。
据这对夫妇说，“小李体格健壮”，所以我想可能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不过听说这附近有几个同样的寄宿公寓，我便和这对夫妇一起去看了看。走进破破烂烂的公寓，打开没有锁的狭小房间，发现脏乱的地板上放着两张床，床上的中国年轻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往我们这边看。大概小李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想了很多事情吧。
“今后你还想来日本吗？”法官问道。
“不会再来了，也不想再来了。”小李答道。
判决结果为有期徒刑一年缓行刑三年，之后将被强制遣送回国。我希望他在回到祖国的怀抱时，脸上的表情能够不再那么暗淡无光。<采访·文/国友公司>
